保国寺：宁波第一“国保”（擦亮旅游地标⑤宁波·保国寺）

爷爷奶奶家在宁波慈城，这个小镇，自唐设县，距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

慈城古县城是如今江南地区唯一一座保存最为完整的千年古县城。

关于这些，我童年时浑然不知。

我出生时，爷爷已病故。逢年过节，我与父母去看望在老家慈城的奶奶。

慈城留给我的印象就是安静，长长的小巷常常空无一人，听见皮鞋鞋底敲在石板路上渐行渐远渐无声；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嘈杂声，听见雨水顺着屋檐往下的滴水声，家家户户用大水缸接雨水，我们叫天水，甘甜清凉。奶奶坚持不安装电灯，用她的一双小脚，轻移往返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暮色降临，煤油灯下，整栋房子益发显得静谧。新中国成立后，慈城以解放路为界，分孝东和孝西两个镇，是有名的慈孝之乡，一直延续至今上升为慈孝文化。如果以慈城为轴心，往西20公里，有余姚河姆渡遗址。距今7000年前的先民开始盛产金灿灿的稻米，过着“饭稻羹鱼”式的定居生活，看来鱼米之乡在那时就已成雏形。往北20公里，有一座东汉时期开始的上林湖越窑遗址，这里孕育了中国最早的制瓷技术，是“海上陶瓷之路”的起航点，经东横河入姚江，开启了宁波通向海外的“陶瓷之路”，也称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上林湖，也是秘色瓷的发源地，如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越窑青瓷“露天博物馆”。那青翠的釉色，“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真是一瓣瓣文明的碎片撒落在潋滟的湖光山色间。

看碧波如顷的湖水，想唐宋时期明州港口的繁华景象，想沧海桑田的变迁，想沉淀在历史里泛起的光泽……

二

慈城往东不到20公里有一座山，叫灵山，里面有一个保国寺。

1954年南京工学院3位师生进行文物普查时，偶遇此古建筑。经古建筑学家刘敦桢教授考察，确定为宋代古建筑。1961年3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成为宁波第一个“国保”。保国寺坐落在灵山的燕子窝。其三面环山，面朝大海，满山的古松翠竹，山中涧流潺潺，山脚下有一条慈江蜿蜒流过。登山顶东眺，可见阡陌纵横和海上曙光。既有“深山藏古寺”之清静，又有其他寺院所不及“院中观海曙”之开阔。当时在鄞县做知县的王安石的诗中有两句：“楼依水月观，门接海潮音”。保国寺的大门离海很近，海水的永恒象征佛法的无边。保国寺因千百年来香灯悠远，法系绵延，荣登“东来第一山”之誉。我漫步在保国寺中，从山下到山门，桂花幽香，腊梅弥漫。有溪、有泉、有桥、有亭，一路变成了时间绵延流动之美。虽然看到有“同登解脱门”几个字刻在墙上，内心仍然被红尘中的恩怨情愫牵动着。抵达山门前，只见两边有一副对联：“山门寂寂唯留风月，觉路迢迢不到尘嚣”。一下扣人心魄，又颇感如释重负。我抵达的地方，如今称为“保国寺古建筑博物馆”，一个没有僧人的寺院。整个保国寺是由宋、明、清、民国等几个不同时期的建筑共同构成：中轴线上有宋代的大殿，清代的天王殿、观音殿，民国的藏经楼；两侧有明代的迎熏楼，清代的钟楼、鼓楼；此外，大殿石阶前有汉代骠骑井，天王殿前有两座唐代经幢。保国寺的建筑令人有无尽迷思，我不由地感慨道：“行万里路后，不如在宁波守望家乡的千年古刹”。

三

保国寺的出现，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它的演变、发展与保存一定与时代有关联。

让我把记忆追溯到源头。东汉年间，骠骑将军张意的儿子张齐芳隐居灵山。张氏后嗣受张意托梦，让出宅地，改建寺院，于是就有了保国寺的前身“灵山寺”，如今仍有一块骠骑坪和一口骠骑井。唐广明元年（880年），宁波国宁寺住持可恭僧人，应施主要求复建灵山寺。可恭进长安后，皇帝唐僖宗答应可恭请求，御赐“保国”匾额和一件紫衣袈裟。北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僧人则全出任保国寺住持，兴建了现存的大雄宝殿和其他一些建筑。则全佛学造诣不明，但却绝对是中国古建筑学史与古琴史上的宗师，鉴于他对保国寺有再造之功，被寺院尊为“中兴祖”。保国寺大殿因采用黄桧木材，有“鸟不栖，虫不入，蜘蛛不结网，梁上无灰尘”之奇。整座巨殿的木构建筑未用一枚铆钉，全靠巧妙的斗拱和精确的榫卯衔接，承托起整个庞大屋顶；而且错落有致、如鱼鳞般层层相贴。这种技艺比宋代建筑的国家规范《营造法式》还早90年。这座集木结构、装修、彩画三宝于一身的宋代大殿，无怪乎有人会赞叹，“结构之严谨，造型之工整，风格之洗练，气势之宏大，实在是此后金、元、明、清建筑遗构中所不得而见者”。当年与之并存的南宋王朝钦定的江南“五山十刹”的木结构建筑，至今已无一存世。因此，保国寺大殿的屹立至今，实是创造了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是古代建筑的稀世珍宝。我坐在寺中桂花树下，只见亭前平台，空畅高朗。凭栏远眺，云霞似锦，飘逸重叠，耳畔仿佛有海潮音响起……2015年岁末，保国寺已列入宁波“海上丝绸之路”申遗预备名单，期待这里将是一个世界文化遗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