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修习课:不烦恼的活法
发布时间:2023-03-05 13:49:38作者:金刚经全文网 濑户内寂听,生于1922年,俗名濑户内晴美,法号寂听。日本佛教天台宗尼僧。51岁时出家,曾任天台寺主持,现位居大僧正。她在精研佛法的同时也笔耕不辍,她的文学作品曾获得新潮同人杂志奖、谷崎润一郎奖、野间文艺奖、泉镜花文学奖等。佛教题材小说《人生在世便是相逢》的中文版已出版。
译者:王建新 武汉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翻译作品有《三岛由纪夫研究》《世界漫游记》《箱男》《科学哲学》《螺旋状垂训》《兴业银行》等。目前在日本嘉悦大学任客座教授。
仅有270个字却道尽佛家真髓的《般若心经》,被作者赋予了新的时代意义。作者以身说法,运用自己半个多世纪的人生智慧,向读者娓娓道来生命中到底哪些才是真正的心灵依靠。当内心苦恼、躁郁难平之时,我们可以通过持经、诵经、抄经来稳住心神,获得不被外界干扰的巨大能量。
对《心经》,我们再熟悉不过了。绝大部分人在人生旅途中都对它有所耳闻。正如我们对空气的感受一样,对此起彼落的蝉鸣,对稀疏可闻的虫叫,我们往往是听到了也就听到了,任其在耳边掠过,并没往心里去。然而,我们偶尔也会觉得,这次的蝉鸣虫叫似乎有些异样,于是就会侧耳细听,想知道这次究竟是几只蝉、几种虫发出的鸣响。产生这种心境的时候,往往正是我们自己的心灵中产生了吸纳这种蝉鸣虫叫的雅致,或是萌生了某种感伤情怀的时刻。
对《心经》即是如此。一般说来,我们大多是无意间听说过,或是习惯使然地念过。突然有一天,我们会产生一种念头,想知道它们的意义,想理解其中每一句话所诉说的真正内涵。
这一天,就是我们和《心经》紧紧结缘之时。正如俗话所说:“读论语者不识论语”——不一定每个读经的僧人都做到了真正理解经文的含意。持经、诵经、写经即是在积功德,对前人的这一教诲,僧人们都深信不疑。只是,在持经、诵经、写经时,我们往往是不明其意的。 我是五十多岁出家的,当时说到经文,我只知道《心经》。
也可以说,正是这部小时候无意间记住的《心经》引导我走上出家之路的。我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研习它,想理解它的真谛,至于是否真正做到了,我不得而知。
后来,我在自己的寂庵里开设了嵯峨野修行道场,每月十八日定期向聚集于此的修行者说法,其中就谈到了《心经》。本书就是我所讲内容的结集。尽管当时说法时因力求做到浅显易懂,故重复之处甚多,有时会显得有点唆。这次结集,我也保持原貌,未作删减。记得当时前来听讲经的人告诉过我,正是由于我讲的内容平易,才使得他们兴趣不减,每次必到。
于是,在这种反馈的激励下,我力求把《心经》的精神吃得更透,讲得更易于消化吸收。
书后特别附录部分,是我对自己讲法中涉及《心经》的内容进行整理而成的文字。
我热切希望有更多的人通过本书亲近《心经》,哪怕多一个人也好。
如果你手捧本书时深切感受到自己从此结上了佛缘,那就太值得庆幸了。 ——濑户内寂听
《心经》学前课 用十分钟了解佛陀的一生
在讲《心经》之前,我想概略地谈谈什么是佛教。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学再多经文也是毫无意义的。
正如大家所知,所谓佛教,就是释尊,也就是释迦牟尼的教诲。那么,释迦牟尼又是什么人呢?既然大家都像称呼自家亲戚似的成天“释迦、释迦”地不离口,应该对他有所了解吧?
大约在两千五百年前,在印度的北方,也就是今天的尼泊尔的西部,生活着一个英勇果敢的部族,叫释迦族。他们建立了自己的释迦国,国都叫迦罗卫。在这里,他们设立了一个恢宏华美的议事大厅,以倾听来自民间的声音。在这个国度里,臣民们安居乐业,在自由开放的制度下过着安泰祥和的生活。这个国家的国王叫首图驮那,中文译作净饭王。释迦就是他和王后摩耶所生之子。当然,他是因国王和王后做爱而生出来的。
基督教里的基督是圣母马利亚不与人做爱、而以处女之身受胎而生的,而释迦则不是。他是夫妻相爱而生的。所以说,释迦和我们大家一样,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之身。他也要进食,也要上厕所——他也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
在日本,有女人回娘家生孩子的习俗,当时的印度也是如此。可是,首图驮那——也就是净饭王,他太依恋自己的爱妻了,已经快足月了,还不愿放王后回老家去。直到即将临盆,好不容易才答应放爱妻走。路途中,可能是在轿子里受了颠簸——要知道,在印度那可是由大象驮着走的——总之,王后路上累坏了,于是在一个名叫蓝毗尼的花园里歇脚。这个漂亮的花园,正是摩耶家族的领地。
当时花园里正盛开着一种叫作“asoka”的美丽花朵,我们称之为“无忧花”。摩耶伸手去摘,就在这一瞬间——婴儿突然从她的腋下生出来了。
显然,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我猜想啊,这恐怕是后世那些释迦传记的作者觉得让释迦那样的伟人也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从那地方生出来有点不雅,于是才写成这样的吧?
而且书上还说,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走路:“他向前走七步,向后走七步,向右七步,向左七步,向上七步,向下七步,然后举起双臂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我不明白,这向上向下的两个七步是怎么走的?还有,所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按字面的意思应该是:天上天下,唯有我一个人才是最高贵的。对这句话,人们做出了各种不同的解读。一个婴儿,刚刚呱呱坠地就如此傲慢——对这种解释,我不敢苟同。对这句话,我想了很久,最后觉得不妨把它理解为:天上天下——也就是这世上,我们每个人自己的生命都只有一个。换句话说,他这话的意思是:现在,这世上又有一个唯一的生命诞生了!
加深一步,我们还可以把这句话的意思理解为:释迦的生命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我的生命也是唯我独尊的,你的生命也是唯你独尊的,我们都是。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没有理由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因为我们大家都是作为唯一的生命体来到这个世界的。
另外,书上说释迦是从母亲的腋下生出来的,我看倒不如把它理解为难产。可能是逆生吧。至于摩耶生下孩子马上就去世了一说,现在看来多半是死于产褥热。尽管这对夫妻恩爱有加,但却难以得子,这孩子出生时,摩耶已经三十多岁了。在那个时代,高龄生产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心经修习课:不烦恼的活法——丢弃浮华,离家修行
刚一降世就与生母死别的释迦,是由生母的妹妹——姨妈抚养成人的。也就是说,这姨妈后来做了他父亲的填房。或者说,由于当时是一夫多妻制,说不定这姐妹俩原本就都是国王的妻室。这小名叫“悉达”的释迦,后来长成了一个既健康强壮又聪颖过人且英俊潇洒的小伙子。而且随着年岁的增加,他的这些特点愈加出众。这倒是与《源氏物语》中的光源氏颇有些相似。按说,他的生活应该是充满阳光和玫瑰色彩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不管看到什么,他总是泪盈盈、忧忡忡的,充满了哀伤的情绪。
父王首图驮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就为他建了很多庄园,选了很多侍女——脸蛋漂亮的,身材丰满的,厨艺超群的、能歌善舞的都有。总之,为了取悦王子,国王想尽了办法。可是,父亲的努力是徒然的——释迦丝毫不为之所动。相反,他却把这些女人一个个地扶为自己的妻室,仅书上有证可查的就有三个。她们分别叫作摩奴陀罗、瞿多弥、耶输陀罗。这么说吧,认为释迦有过三十位妻子大概也不会有错。
这三个妻子中,要数耶输陀罗最年轻。结婚十多年后,也就是在释迦二十九岁那年,耶输陀罗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他们给孩子取名为罗罗。
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在这孩子出生后不久的一天夜里,释迦扔下刚出生的孩子和可爱的妻子偷偷离家出走了。大家可别笑,要说啊,释迦可以称得上是“蒸发老公”们的祖师爷呢! 如今当丈夫的突然离家不归、人间蒸发的原因,不外乎以下三种——要么是生意场上失败破了产;要么是在工薪层融资机构贷了款,结果手头转不过来没钱还;再不就是丈夫在外面有了新欢。不过释迦蒸发的原因可不一样。他夜里离家出走,是为了认真思考、彻底解答诸如“人为什么出生?人生为什么这么苦?人死后会怎么样?”这些大疑问。这些都不是某个人面临的烦恼,而是整个人类面临的生存烦恼。
释迦跨上自己的爱驹“健陟”,带上自己的马夫“车匿”偷偷出了城,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所在。他把自己身上穿戴的全部脱下来送给马夫,说:“你带着马回城去吧!”就这样自己留下,把马夫打发回家了。据佛典上说,马夫回到家里把这事告诉耶输陀罗后,她跺着脚号啕大哭,斥责马夫说:“你就是这样对主子尽忠的吗?他出门时,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佛典上的这种说法很有女人味,我觉得可信。想想看,面对这种情形,能说出“你这个没良心的,扔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和妻子,自己往外跑,亏你干得出来”这种话的妻子,恐怕没几个吧?
那么,释迦自己留在那儿做什么呢?他掏出钱,从那些居无定所、在那儿无所事事闲荡的穷人那里买来破衣烂衫,剃掉自己的头发,入了苦行之林。原来,这儿是许多苦行僧的修行之处。印度人可不像日本人,人家印度人可是非常善于冥想,凡事总要在哲学上问个究竟的。也就是说,除了释迦,因对人生抱有疑问进而走上修行之路的,当时还大有人在。在那个时代,人们的理想境界,是把人生分成四个阶段度过。这四个阶段分别是:学生期、成家期、入林期和云游期。我们不妨把这时释迦入苦行林看作他进入了人生的入林期。在这儿,释迦又是禁食又是打坐——这不是一般意义的打坐,而是故意坐在尖石头上,或是把重石压在膝盖上的那种打坐。就这样,他让自己饱尝艰辛、难以成眠,整整修行了六年。
这六年间,释迦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人生的种种思考:人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英俊潇洒的青年会变成步履蹒跚的老头?为什么如花似玉的少女会最终变成皱纹满面的老太太?人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会死去? 同是人,为什么要分为穷人和富人?对这些人生的矛盾,释迦一直在冥思苦想,试图找出一个能把人从苦恼中解脱出来的答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众生,即为那些和自己一样因这些苦难而困惑的人。
可是,六年过去了,释迦仍是一片茫然。有一天,他终于意识到像这样下去,是不可能得出什么结果的。一定是方法上出了什么问题。请大家注意,这一点非常重要。我是说,当我们竭尽全力干什么事,可是结果怎么都行不通的时候,最好想想是不是方法上出了问题。比如说,你喜欢上了某个人,凡事都为他着想,为他尽力,可是他却对你毫不理会。到这个时候就应该想想,这事可能成不了。还有,某些人年复一年、无休无止地报考自己想进的那所大学,结果就是考不上。考来考去,自己还是一个“浪人”(日本人对落榜者的特有称呼)。到这个时候就应该换个角度想一想,是不是自己的水平达不到那所大学的要求?是不是那所大学其实本来就不适合自己?总之,当自己尽了全力却归于失败时,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前进的方向了。
六年以后,释迦觉得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离开苦行林,来到了一个气候更为温暖的村庄。这村庄旁流淌着一条叫作尼连禅河的大河,河边长着一棵大树。释迦走到树下,重新开始打坐。这时,一个年轻女子也来到了大树旁。她叫难陀婆罗,是这儿村长的儿媳。因婚后多年无子,以前她曾经来到这棵被村里人奉为神灵的大树下许过愿。大家知道,大树里有神灵附身。这种说法是世界上哪个民族里都有的。“树神啊,请赐给我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吧!等我如了愿,我会带着奶粥来供养您的。”当时,难陀婆罗就是这样祈求的。
果然,前不久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单纯的难陀婆罗说到做到,这不,她今天这是带着用刚挤的鲜奶做成的奶粥,来到树下答谢树神还愿了。我去印度时吃过奶粥这东西,味道确实不错。这种粥,是用大米和牛奶熬成的,还加进了蜂蜜调味。 “树神啊,谢谢您了。”难陀婆罗念叨着,把奶粥放到释迦面前,然后就转身回去了。释迦喝下了这碗粥。对禁食多日的释迦来说,这粥可真是好东西!喝下奶粥后,他顿时恢复了体力。精神头儿起来后,他就开始觉得身上痒了。也难怪,六年没洗过澡,他身上的污垢都结成了厚厚的壳。
于是,他又下到河里好好洗了洗身子。身子干净了,心情也好了。他抬起头朝河对岸一看,那边还有个村子,似乎比这边的村子还要好。于是,释迦又走到了河对岸。我曾去看过这条尼连禅河,虽说很宽,但河里几乎没什么水,所以也用不着搭桥。直到今天,人们也是就这么走着过去的,我也去走过。去印度得到的最大享受是:两千五百年前的山河,至今仍然保持原貌。今天看到的景色,和两千五百年前看到的几乎没什么两样。看到眼前的景色时,你会突然觉得,时间的鸿沟消失了,自己回到了远古时代,走进了一个时空无限广阔的全新世界。不错,今天的印度科学技术相当发达,已经能生产出原子弹和氢弹。但同时,那里又保持着远古时代的风貌——原始形态和文明社会共存于一体,这就是印度奇特的魅力所在。
释迦走着过了河。他走进一片静静的树林,在一棵大树下又开始打坐。这时,他终于开悟了。
开悟,又称“成道”。那么,“成道”又是什么意思呢?所谓成道,在佛教里的意思是:意识到了因缘。此时的释迦,发现了“十二因缘”。也就是说,释迦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因缘作用的结果。说到这里,我们许多人或许会不以为然,心想: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这点事嘛!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作为悟出这个道理的第一人,释迦真的了不起,对吧?
那么,这因缘又是什么呢?此刻,大家都在这儿坐着,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各位的父母相爱,才生了你们。要是没有你们的父母相知相爱,就不会有你们的存在。父母的相知相爱为因,你们各位的出生为果。世上万事,必有其因果——这就是因缘。听起来这道理并不复杂,可一旦懂得了这个道理,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我那儿媳妇太不像话了,嫁到我家来,成天在那儿抖威风。说什么‘让俩老的和我们分开做饭、让你妈进出走后门、澡也要分开洗!’”——像这样在我面前哭诉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可是,如果你儿子没和她结婚,她会成为你的儿媳吗?再说了,你那儿子,也是你自己生的。自己生的儿子成了一个怕老婆的人,还不是你自己教出来的?要是这样想,不就不会生气了吗?
考试也一样,没及格是因为自己没学好。过了,是因为自己学得好才过的。这都是因果,有因必有果。
“有此必有彼”“无此即无彼”“此生必彼生”“此灭即彼灭”——这些话,令人难以捉摸,似懂非懂。其实这里指的,就是我刚才说的“缘起”。这种缘起有十二条,又称“十二缘起”。除了缘起,释迦还悟出了“四谛”——苦谛、集谛、灭谛、道谛。据说,这“四谛”,是用来解释如何面对人生的。
人生真苦。不错,但要敢于正视这种苦的现实——这就是苦谛。要究明这种苦的原因,要思考怎样才能从苦中解脱出来,而且还要想出解脱的正确方法和途径。加起来正好是四个方面的道理。而且,在说到四谛中的最后一个——“道谛”,也就是从痛苦中解脱的方法和途径时,释迦还提出了“八正道”。
看待事物的眼光要“正”,说话要“正”,德行要“正”,为追求以上“正”而做的努力也要“正”……加起来,一共有八条正确的方法途径。这就是释迦悟出的“八正道”。为什么要走“八正道”?对,为的就是从痛苦中寻求解脱。这,就是佛教。
大家都听到过“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句话,一休禅师就曾经把这句话写进了他的书法作品。
要问这几个字的来源,还得从中国唐朝的诗人白居易说起。白居易在任杭州太守的时候,杭州的秦望山上有一位人称道林禅师的高僧。此人总是在山林的树枝上打坐,路人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个鸟巢。连林子里的喜鹊都和他混熟了,主动地和他亲近。因此,当地人又称这位僧人为“鸟巢禅师”、“鹊巢禅师”。一天,白居易正好从树下路过,看到这情景就对他说:“您住在树上,过着鸟一般的日子,这太危险了。快下来吧!”禅师应道:“我的事你就别操心啦,你自己才危险呢!”白居易不解,问:“我身边哪来的什么危险?”禅师答:“你的心,就像薪柴点着了火,正熊熊燃烧呢!”听了这话,白居易就来气了:“还真有理了!那我倒是要请教大师,佛教的真谛是什么?”禅师答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也就是说,多多行善,切莫作恶,这就是佛教的真谛。白居易听了,不以为然:“这道理,三岁小孩都懂。”禅师回应道:“不错,三岁小孩的确都知道。可是,长到八十岁的老人也未必能付诸实践。”——是啊,人就是这样,道理上懂的,就是做不到。把这些道理化为行动,就是佛教。
“八正道”里说的道理,很简单吧?正确地认识,正确地思考,正确地言行,正确地努力——这些道理谁都明白,可就是做不到。正因为做不到,所以要做。不做坏事,做好事。就这么简单。佛教讲的就是这个。基督教也一样,把所有的道理归于一句话:不可作恶,要多行善。
基督有句名言——爱你的邻居。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爱所有的人。可是释迦却说:莫爱!这话很难懂,而且容易被错误地解读。我觉得,对这句话不妨这样去理解:我们的爱,说到底,不是为对方着想,而是源于自己的欲望。自己迷上了对方,于是也就希望对方也能恋上自己。这种爱,不是真的爱对方。说白了,就是要对方爱自己,是一种自恋。所以,佛教中把我们人世间的爱称为“渴爱”。和我们日常生活中说的“我口渴了,拿水来”没什么两样。如果喝了别人给的水还不解渴,心里就会想着:“我还要,还要!”
渴爱空有爱的形式,本质上是自爱,而不是他爱。佛教里说的“莫爱”,就是劝我们不要这样去爱。这是因为,世上许多事都源于这种自爱。以这种自爱为目的,自然就不可能正确地看待对方和自己身边的人。也就做不到“正言”,而只会说自己的情敌“不是什么好东西”,进而还会说谎。每天夜里躺在床上就会琢磨着如何把自己喜欢的人弄到手,净想些坏主意。以致最后越陷越深,不得解脱,直至想到要杀掉自己的情敌。佛教这是在劝我们不要做这些卑劣之举。
这么说来,基督的话和释迦的话听起来虽然毫无共同之处,其根本意思其实是完全相通的。基督教诲我们说,连你的敌人也要去爱,连讨厌的婆婆也要去爱。而释迦则是反过来说,且向前更进了一步。他告诫我们,如果不是那种愿意舍己利他的爱,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爱,就不是真正的爱。因此,不要去寻求这种无价值的爱。我以前一直难以接受这些说法,直到近些年才真正懂得了“莫爱”的深层内涵。 有了爱,就会萌生执着。爱上了,就想据为己有,对不对?这时,就会放不下。这就是所谓的“爱则必执,执则生着”。因放不下,就会做出种种恶行。所以释迦教导我们,首先要放弃这种执着,只有从“执着之心”这个根本的桎梏下解脱出来,人才能获得自由。 佛教给我们展现的另一个新境界,正是这种不为事物所束缚的境界,即自在之心。佛教劝我们去获得这颗自在之心。
人要获得真正的幸福,就必须远离执着。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得;想嫁给好男人;结了婚吧,又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于是就搞外遇……我们要从这种无休无止的欲望中走出来,挣脱它的束缚。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觉得心情轻松舒畅,才能获得自由。释迦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脸上有了皱纹,于是就想方设法去遮盖,用得着这样吗?有了皱纹,随它去!背驼了,随它去!这有什么不好?不要勉强,要顺其自然,别为之所缚,事情就这么简单。该退休了,退休就退休,到了一定年龄要退休,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丈夫在外面拈花惹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自己变成了个黄脸婆!应该这样对他说:“老公,你就去吧,我也去找个比你更年轻的。”一旦从心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就会重新焕发魅力,男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凑上来的。不过这个时候,你可别真的一个接一个地去耍哟!耍着耍着,你会变成狐狸精的,脸会变得和女魔头一样难看。这可是事实。我想强调的是:要把所有的执着全部抛掉,获得解脱后的自由心灵。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人的面庞才会放出光彩。父母所赐的那张天生的脸其实没变,那光彩是从心灵深处散发出来的,很美。我说的绝对没错。
佛教就是这样教诲我们去获得心灵的自由。
再说从痛苦中解脱。怎么解脱?按八正道说的去做就能解脱。行了八正道会怎么样?会抛掉执着,获得心的自由。这样,人就幸福了。可见佛教是引领我们走向幸福的宗教,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教义思想。
释迦终其一生,孜孜不倦地在向人们传播这些思想。他一直活到了八十岁,的确是为众生奉献了一生。也许你会以为,他的临终一定是安详的、平静的。告诉你,你错了。 那时有个叫阿难的僧人一直陪伴在释迦身旁。一天,释迦深沉地对他说:“阿难啊,我都八十了,成一架吱呀作响的老牛车了。”
难道你不觉得这话很动人吗?释迦是尊师,是伟人。在我们看来,他应该不会生病,也不会老,而是永远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一个令我们仰望的高人,到了八十岁时,竟然也会唠唠叨叨地说出这番话来:“阿难啊,我不行了,腿也疼,腰也酸,牙也掉得差不多了,像松垮垮的牛车了。”听到这些,是不是觉得心疼?我就是喜欢释迦说出的这些与凡人无异的话。
即使身体成这样了,释迦仍然没有放弃,还在为减轻人们的痛苦而奔走,讲道不辍。一天,他经过一个名叫纯陀的铁匠门前,铁匠对释迦说:“来我家吃顿晚饭吧!”我们知道,在印度这片土地上,当时已经兴起种姓制度了。释迦的种姓是刹帝利,是仅次于婆罗门的贵族,比铁匠的种姓高得多。按规矩,种姓不同的人是不能在一起就餐的。这就是佛教的可贵之处——释迦一直致力于取消这种种姓歧视,于是他高高兴兴地在铁匠家用了晚餐。 可是没想到,那顿晚饭吃的东西里面有毒菇。有些书里说,里面有变质的肉。反正总之,释迦食物中毒了。他患上了急性肠炎,或许是痢疾,成天拉肚子。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释迦仍然坚持前行,讲经说法。到拘尸那伽罗时,释迦终于还是没能挺过去,离开了人世。不过,当时天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五彩祥云,也没有出现任何天象奇观。也就是说,释迦病倒后都没好好看过医生,就在病魔的折磨下苍凉离世。这也没什么不好,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嘛!做了好事就会死得比别人痛快——没那回事!
我反倒觉得,释迦这是在现身说法,以他自身的经历告诉我们,这就是人生的本来面目。通过释迦的人生和临终方式,我们反而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更大的人格魅力,对他更抱有亲近感和崇敬之心。
看看我们的身边吧!那些劣迹斑斑的政治家,还不是神气活现地坐在大臣的宝座上?看到这种事儿,用不着义愤填膺,觉得“这太不像话了”!目光应放远点儿,这种人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干了坏事,还那么神气!”说这种话本身就表明你还是没有放下,还是心有所缚。别管别人,自己行好八正道就够了。
讲到这儿,大家应该对佛教有个大致的了解了吧?下面我就开始讲解《心经》。
《心经》很短,正文也就二百六十个字。有人说,它是集长达六百卷的《大般若经》之精华而成。还有就是,这经文除了净土宗,无论在哪个宗都能诵。禅宗可以,连在神社都可以。所以,在日本人们又称之为“花经”。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题,“摩诃”这两个字本义是“伟大的”。这个字,不能用于形容建筑物的“大”,馒头包子的“大”,只有抽象用法。“般若”的意思是“智慧”。对事物进行思考、判断的智慧,佛的智慧。这些智慧就叫“般若”。
“波罗蜜多”意思是“渡到彼岸”。彼岸就是对岸,这边就是此岸。此岸叫“娑婆”,俗称“红尘”、“尘世”,就是我们现在每天生活的地方。 佛教认为,彼岸是没有痛苦的净土。因此谁都想渡到那里去。
要渡到彼岸去,我们就必须修行,此岸和彼岸之间流淌着烦恼的河。要渡过这条河,得交“渡轮费”,不买票是无法渡到彼岸的。 人死了当然能过去,但是谁都憧憬着活着就能到达没有痛苦的彼岸。但这得有票,而且这票不是用钱能买到的,要看你的修行如何。有六种“行”要修,这六行,又称“六波罗蜜”,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
所谓“布施”,就是给人东西,给人礼物。给人送东西,叫“物施”,收到物施的僧人给人回礼,这叫“法施”。
还有,对人说话热情友善,安慰处于悲痛之中的人,这种“心的礼物”叫“心施”。还有一种“无畏施”,就是给正在受苦的人以安慰,缓解他们的痛苦,也称“施无畏”。你若是吝啬,不想送人东西,可是又不得不送点什么时,你就给他“和颜施”好了——对别人笑笑,让别人高兴高兴,就这么回事。
所谓“持戒”,就是守戒律,“忍辱”就是忍耐,“精进”就是勤勉努力,“禅定”就是坐禅打坐。在印度,早在释迦诞生之前,那里的人们就有坐禅的习惯了。它就是我们今天说的瑜伽, 是一种打坐冥想的习惯,当时,在那些婆罗门种姓的祭司中就时兴这种修行。只是后来在释迦那里它得到了进一步深化,成了今天的坐禅。
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不面临着烦恼——生气、嫉妒、悲伤,等等,各式各样的烦恼都有。一会儿想要这个,一会儿想要那个,搞不到手就懊恼。要想让这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静静地坐下来,进行深深的腹式呼吸。以此调整我们的呼吸,调整我们的身心——这就是坐禅,或称打坐。
可是道元(日本曹洞宗始祖)却说,以平静自己的激愤之心为目的的、带着功利之心的坐禅,不是真正意义的坐禅。坐禅就是坐禅,要为坐禅而坐禅,这才是真正的坐禅。做到这一步很难。我们毕竟是凡夫俗子,一坐下来,就会胡思乱想——糟了,熨斗的插头还没拔!今天回家路上得买点烤白薯之类的,什么都想。
不过我听说,若是真正进入了入静境界,是不会产生这些稀奇古怪的妄想的。
“心”就是心脏,是“最重要”的意思。至于“经”嘛,当然是经文啦。这个字也源于印度,本义是“纵线”。现在,我们可以理解《心经》整个标题的意思了,它的意思是:“以渡到彼岸为目标的、最重要的、伟大的智慧之经”。
重要的是当下,大家都想当下活得幸福吧?都想不留遗憾地度过每一天吧?都想活得无悔吧?那好,那就请你把目光投向自己脚下,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
两千五百年前,释迦尊师在尼连禅河旁的大菩提树下坐禅,十二月八号那天凌晨,在闪烁的启明星下面开悟了。随后,释迦尊师把自己所悟传播给人们,开始了行游生涯。他第一次说法,是在一个叫鹿野苑的地方——那地名今天依然如旧。听他说法的,是以前和他相识的五个修行僧。
释迦尊师的第一次说法,又称“初转*轮”。所谓“法”,就是佛教、佛法。把佛法比作车轮,去转动这个车轮,意思就是释迦第一次把自己所悟告诉了自己以外的人。就在这一刻,佛教产生了。此前释迦的思考,还不能称作佛教,只有当释迦把自己所想第一次传播给别人时,我们才能说一个思想、一种信仰产生了。初转*轮的意义,就在于此。
听释迦首次说法的比丘——也叫“僧伽”,是五个人。五个志向相同的伙伴、五个同志。他们觉得释迦讲得很有道理,于是听讲的人就越聚越多,从五个变成了十个,后来又变成了一百个。这种众多僧伽聚在一起听讲的场所,也称僧伽。
有了听讲的僧伽,接着就有人给这些僧伽盖了房子,以便让他们能够不受日晒雨淋安心地听讲。我想,这房子大概是当年像洛克菲勒那样的大富豪或是王室什么的给盖的吧?房子的名字叫作“伽蓝”。这,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寺的雏形。
我们现在懂得什么叫“寺”了。所谓寺,就是那些志同道合的僧伽听讲法、学佛经、修行的地方。讲的内容主要是:什么是人生,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活着,为什么会老,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有那么多烦恼,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由此可见,寺不仅仅只是我们想象中的去喝甜茶、去举行葬礼、去做法事的地方。寺的最初意义是,它是僧人伙伴们、同志们聚在一起思考、学习、切磋经文的修行道场。我之所以把自己的寂庵命名为“嵯峨野僧伽”,就是想建一个回归到本来意义的寺。
释迦开悟了。他悟到了些什么呢?悟到了十二因缘,即这世上一切事都是因果使然。
大家身边开着樱花,可这些樱花绝不是突然绽放的,要不就是当初从哪儿飞来了花种,要不就是有人从别处取来种子种上的。花种生根发芽,树苗一天天一年年长大,这才有了开放的樱花。除此之外,土壤里还得有养分,还得有阳光的照射,还得有雨露的滋润,这一切因素叠加在一起,才构成了樱花绽放的“缘”。就是说,任何事,一定是有原因的,都是“缘”作用的结果。说起来并不复杂,释迦苦行后悟到的就是这个。他觉得,可以用因缘的道理解释世事的一切。
儿子不听话,是母亲娇生惯养的结果;想把女儿送进好学校,可就是考不进,这是因为父母的脑袋本来也就那个样。知道了这些原因,就不会生气了,就不会焦躁不安了。
这么说来,佛教讲的,也不是什么多么深奥、多么遥不可及的大道理。它若是告诉我们:你去了那个世界,能去个好地方,你还可以坐特等舱去——它要是对我们说这些,我们反而会听不明白。因为,没见过谁是去过那儿又回来的,我也没去过。我要是哪天去了,一定发个传真什么的回来,告诉大家那儿是什么模样。 总之,今天弄不明白的事,你再怎么想来想去也没用,去了那个世界,到时候再想也不迟。重要的是当下,大家都想当下活得幸福吧?都想不留遗憾地度过每一天吧?都想活得无悔吧?那好,那就请你把目光投向自己脚下,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释迦正是这样教诲我们的。所谓佛法,就是审视自己,看清自己,然后再想想,这样一个自己该怎么做,能做什么。佛,就在我们每个人自己心中。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别说明天,就是今天傍晚,不,哪怕是一小时后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过一会儿突然一颗炸弹落在我们身边,大家得一起去死也说不定。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当下活得无悔。人,只要是实实在在地活着,谁都会心生烦躁的,只要当天能释怀就行了,别把它拖到夜里睡觉时,更不要拖到明天,一个一个地把它解决掉。只要做到当天活得不留遗憾,可以睡个安稳觉,那么,就算哪一刻突然倒下,也不会后悔。难道不是吗?
“还有件事没做”“对那个人我还有口气没出”“那人还欠我钱没还”——像这样想来想去,就不可能死得安然。“没写完的稿子堆成山,天天被人催,干脆今天晚上死了拉倒,省得一次次给人解释。那好啊,你就去死了吧!”——我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总之,我们只有从自己身边的事做起。佛教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
观音就是这样因时因境所需,以不同的方式显灵来救助我们的。比如说,你今天回家时,把钱包忘在公司了。上了公交车你才发现,于是嘀咕了一句:“糟了,没钱买票。”这时,邻座的人说:“没关系,我借给你。”这就是观音附在邻座的人身上显灵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我们诵经的时候,往往读成“蜜多时照见五蕴……”这样一口气接下去的。其实,读到“波罗蜜多时”时应该断句。
“观自在菩萨”,说的就是观世音菩萨,略称观音。我叫濑户内晴美,濑户内寂听也是我。有人这么叫,有人那么叫。为什么同一个菩萨有两种称呼?事情是这样的:经文源于印度,原文是用梵语或是巴利语写的,印度以外的人看不懂。于是,学过这些语言的中国僧人便把它翻译成了中文,而且有两个译者——于是,对同一个菩萨就有了两个称呼。
最先把《心经》中的这个人名译成汉语的,是一个叫鸠摩罗什的人。他生活在中国的六朝时代,比唐朝还要早二百五十年左右。此人是个翻译大家,译了很多经文。除《般若经》外,大受日本人推崇的《法华经》,大家熟悉的《阿弥陀经》,还有《维摩经》,都出自他手。他还翻译过不少佛教的“论”(对经的注解等)。一个人能独自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我想他绝对不是凡人,是个天才。 鸠摩罗什的人生经历也颇富戏剧性,我恨不得把它写成小说。他父亲是印度人,母亲是当时中国西边龟兹国的公主。鸠摩罗什就是在这个龟兹国出生的。母亲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开始醉心于佛教,说什么也要出家。可她自己又没法做到,于是就带着天资聪颖的鸠摩罗什翻过喜马拉雅,来到了印度。在这里,鸠摩罗什苦心钻研佛教,学有所成后回到了故乡。
可是,当时故乡正被中国攻打,不久龟兹国就亡国了。攻入龟兹国的将军见鸠摩罗什满腹经纶,便想把他留在身边。虽说鸠摩罗什当年已经三十五岁了,但仍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且坚守戒律,不近女色,是个了不起的圣僧。将军为令其堕落破戒,便将他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公主囚禁于一室。鸠摩罗什难抵美女的诱惑,最终还是和公主破了戒。有了第一次就不愁有第二次,就这样,鸠摩罗什一发而不可收,彻底堕入凡尘了。
结果,鸠摩罗什对将军言听计从,去了中国的都城。将军灭了龟兹国后,做了那儿的国王。没过多久,他的新国家又被别国灭了——那个时代就这样,不是灭别国,就是被别国灭,国家频频易主。但是,无论哪个统治者,都视鸠摩罗什为宝物。他就是这么一个大才子。 这次的新国王也一样给鸠摩罗什送女人。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十个,以至鸠摩罗什堕落成性,不得自拔。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译经不止——鸠摩罗什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二百五十年后,中国进入了唐代。这时,又出现了一个叫玄奘的人,人称三藏法师。《西游记》里那个和孙悟空、猪八戒一起去天竺取经的唐僧就是他。《西游记》是小说,是编造出来的,不过玄奘却确有其人。三藏本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当时皇帝特别赐给从事佛经翻译的僧人的官职,是地位最高的那种。
既然如此,那获得三藏官职的人就不止玄奘一个。还有一个人,他就是日本僧人灵仙。此人是和空海、最澄一起乘遣唐船渡海去中国的。也不知是在哪儿学的,这个灵仙的印度语比另外两个人好多了,据说精通梵语和巴利语。于是他被皇帝看中,受命翻译经文。由于他的译文非常通畅达意,皇帝说什么也不让他回国。
最澄回去了,空海也回去了。灵仙也想回去,多次提出请求,可皇帝就是不答应,估计当时也给了他不少钱。若干年后,中国进入了“废佛毁释”的时代,僧人们惨遭追杀,被迫还俗。灵仙逃出长安,去了五台山。结果还是被官差发现,被命饮毒而亡。
先是鸠摩罗什有了“观世音菩萨”的译法,后来三藏法师玄奘进一步扩展了这个词的意义,在他看来,既然观音能自由自在地随时出现在我们面前,为我们解除危难,就应该译成“观自在菩萨”。反正,以后看见“观自在菩萨”,知道它指的是观音菩萨,这就行了。
那么,“菩萨”又是什么呢?这词也是从梵语音译过来的,本来的配音汉字是“菩提萨”,后来被省略成了“菩萨”。除菩萨外,还有一个词,叫作“佛”,对,指的是如来。那么,菩萨跟佛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来是地位最高的佛。负责在如来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之间传递信息的,就是菩萨。说得简单点就是,菩萨的地位仅次于如来佛——也许大家是这样认为的,不过,这种看法不准确。应该这样理解:为了普度众生,如来佛故意降低身段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就是菩萨。倘若如来佛以原貌出现,我们这些众生就会被其威严所震慑,战战兢兢地不敢靠近他——所以这才有了菩萨。
可见,菩萨的地位并不低于如来,这不是地位高低的问题。观世音菩萨也好,土地菩萨也好,他们都可以还原身为如来佛。他们之所以现身为菩萨,是为了来佑助我们这些凡人。大家注意到没有,地藏菩萨是拄着一根拐杖的。长谷寺的观音像,也是拄着拐杖的。拄拐杖是“快点走”的意思——尽快赶来救助我们这些凡人。
观音的耳朵非常好使。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面临危难时只要叫一声“观音菩萨,求你了,快来救我”,观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会马上闪电般地腾云驾雾赶过来拯救我们。还有一种说法:当我们身处险境时,他会以各种不同的形态在我们身边现身。
《观音经》里有很多这类例子。比如,当船要翻沉的时候,有人心里想着观音菩萨,念了一声“南无观世音”,大海马上就风平浪静了。还有,有人遭人陷害,被推下悬崖,眼看就要跌入谷底了,这时,他念了一声“念彼观音力,南无观世音”,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飘了起来。大家都听说过日莲上人(日本日莲宗的创始人) “龙口法难”的故事吧?他被官衙抓捕了,眼看就要被斩首,这时,他念了一声“南无观音”,就在这一瞬间,刽子手的刀被神力折断了——世上有很多这类观音显灵的传说。
还有一点,大家都知道,观音很漂亮对不对?于是很多人都认定,观音是个女的。这也不对,他不是女的,佛是无性别之分的嘛!狩野芳崖(近代日本画之父)有件国宝,是一幅画,名为《悲母观音》,画里的观音鼻子下面还长着胡子。我们可以留意一下,其实长着胡子的观音像还真不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佛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可话又不能说绝。有这么一个传说,亲鸾上人(日本净土真宗创始人)当年在六角堂闭关悟道祈福时,因多日闭门不得出,顿生烦恼——这人性欲很强的——以至烦躁不安,不得解脱。这时,那儿供奉的观音显灵现身了,对他说:“既然如此为欲所困,那就让我来做你的性伴吧,以带你出苦境。”听到这话,亲鸾上人顿觉眼前一亮,立刻开了悟。我是说,观音本来就不是男人之身也不是女人之身,但这时他化作了女人之身,为的是带人脱离苦境。 观音就是这样因时因境所需,以不同的方式显灵来救助我们的。比如说,你今天回家时,把钱包忘在公司了。上了公交车你才发现,于是嘀咕了一句:“糟了,没钱买票。”这时,邻座的人说:“没关系,我借给你。”说着就掏出零钱递给你。这时,你应该这样想:“啊,这是观音附在邻座的人身上显灵了!”
再比如,你身患重病,几乎没救了。正巧一位名医为你做了手术,让你起死回生,捡回了一条命。这时,你应该理解为,这是观音化作那位名医救了你的命。在每天的生活中,我们时时刻刻在得到观音的佑助,对吧?所以,每当我们遇到了好人,就应该想:“啊,这人是我的观音菩萨。”观音菩萨就是这样热心帮助我们这些众生的。
我们能不能把家里的每个亲人都看作是自己的观音菩萨?什么?他们没那么善?那好,既然这样,那你就做他们的观音菩萨好了,能做到吗?
接下来的那句经文,“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般若波罗蜜多,这是彼岸。和前面的连起来意思就是:观音菩萨为渡到彼岸而做修行时。好了,今天就讲到这一行,下次我们接着往下讲。
说到底,这部经里写的内容,其核心就是:一切都是空的,只要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的一切苦难就可以得到拯救。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照见”,就是它的字面意义“看”。这儿重要的是“五蕴”。对这个“蕴”,我查了辞典,其本义是“包含、包裹”,要不就是“积累、储备、关在里面”,有这些用法。有的僧人把它译作“块”,我觉得还是理解为“包裹、裹着”为好。
那么,“五蕴”,就是五个裹着的东西,是裹在身体里的东西。我们人的身体里裹着什么?是内脏。什么胃呀肠子呀,都是。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心。也就是说,构成我们人的身体的器官,这些都可以理解为“蕴”。观音菩萨“看见五蕴都是空的,于是就把我们人从苦中超度出来”。这句是整个《心经》的主文,宣判词里不是也有主文吗?——“做以下宣判,判被告……刑”,这句就是宣判词的主文。下面说的,是做出这种判决的理由。这两种主文,形式上还颇有点相似。
说到底,这部经里写的内容,其核心就是:一切都是空的,只要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的一切苦难就可以得到拯救。《心经》想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也是由起承转结构成的。首先是出生,接着是长大、上学、恋爱、结婚;有一天,人生出现了转机,丈夫突然辞职或是闹离婚,要不就是得了重病做手术——这些转机有点不好——最后是死去。
大家不妨把这部经看作一首诗。我们知道,中国的诗,都是由“起承转结”构成的。最初那句是起始,接下去第二句是承接,然后话锋突然一转,最后是结尾。
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也是由起承转结构成的。首先是出生,接着是长大、上学、恋爱、结婚;有一天,人生出现了转机,丈夫突然辞职或是闹离婚,要不就是得了重病做手术——这些转机有点不好——最后是死去。
《心经》的结构,也是起承转结。依这个顺序分析的话,那么到目前为止我们讲的这几句——“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到此为止是起承转结中的“起”,共二十五个字。
接下去,“承”的部分就有点长了。我们先看开始的二十七个字——“舍利子 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受想行识 亦复如是”。此处讲的是“事理圆融”,是至高至上佛理,即“华严之教”。在经文中是跳跃式地突然切入的。“舍利子 是诸法空相 不生不灭 不垢不净 不增不减”——这二十个字,说的是用以解释中道实相的三论,为天台宗所推崇。继续往下,从“是故空中”到“无意识界”,共三十四个字。说的是物心皆无,即世上的一切都归于无。
属于“承”的部分还没完,“无无明 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 亦无老死尽”,这十八个字,是针对“缘觉”说的。所谓缘觉,是一种悟性的层次。我们知道,不同的人,理解事物的层次是不同的。这段话就是说给悟性达到缘觉层次的僧人听的。接下去的“无苦集灭道”,是针对声闻层次的僧人的,声闻比缘觉的层次还要高点。再往下是“无智亦无得”,这次只有五个字。天台宗里有“一行法”之说,这一行字,是在再一次说明一切皆空的道理。
以上是“承”,下面开始进入“转”。从“以无所得故”到“究竟涅”,是告诫菩萨层次僧人的。针对的悟性层次越来越高,从缘觉到声闻,现在又到了菩萨。从“三世诸佛”到“三菩提”的二十二个字,讲的是绝对的悟性。到这一步,已经诸法皆通了。这儿最难,说的是功德。即做到了这一步,就积下了成佛的功德。
现在,我们已经说到起承转结的“结”的部分了。所谓“结”,就是收尾部的结论。在此之前,经文一直在教诲各种不同层次的人,最后,在这个部分颂扬了佛的功德。而且教给了我们颂扬佛的功德时念咒的咒文。也就是说,只要像这样念咒就行。
关于这咒文,有一种说法很有趣。大凡日本的僧人都认为,《心经》是行六波罗蜜以渡到彼岸的教诲,是浓缩《大般若经》中的精华而成。我们都是这么学过来的。论其源头,是三藏法师玄奘的解释。玄奘这人去过印度,在那烂陀寺(古印度佛教最高学府)留过学,那儿有一万多学生,玄奘是其中最为聪慧的天才。既然是他说的,大概不会有错。于是我们就这样沿袭下来了。
可是有个僧人觉得,这些说法都是错的。他认为,这部经文里,根本就没有提到“六波罗蜜”。那么,这部经要教给我们什么呢?他说,没别的,就是让我们念最后那行“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就应这个看法的差异,他建立了自己的新宗教。这个人就是亲鸾。在那个新宗教里,人们只用向佛陀念一声“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就可以被救出苦海。
这种说法有个性,浅显易懂,也有它的诱人之处。可问题是,这个僧人是个凡事建立自己新假说的行家。他的话缺乏可信度。对别人说的话不囫囵吞枣,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假设,这本身没什么错。比如小说家们,不都是在乱说吗?可那是小说,不是学问。学术上的假说,是要证明的,不能证明,没根据,说什么也没用。
对迄今为止佛学上的结论,我们总觉得好像哪儿缺点什么。可是,它毕竟是前人引经据典、经过学术上的研究从而得出的结论。为了弄清《心经》的内涵,无数高僧耗尽了一生的心血。这说明它就有这么难,以至很多地方,我们一直是似懂非懂。
为了给大家讲法,我也在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积累。总之我觉得,玄奘在解释这部经文的结论时引进“六波罗蜜”,大概不会有错。如果真的有错,在他的理解传给后世的这么多年间,出现过那么多才高八斗的高僧、学僧,他们肯定会提出不同看法的。事实是:没有。他们中没人提出过不同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心经》是取《大般若经》之精华而得。它教诲我们只有修行才能渡到彼岸——照这样理解就行了。 当然,我们至少要知道,曾经也有人提出过这样的看法。虽说我们说不清究竟谁对谁错,但是我觉得,还是相信传统的理解为好。
最后的“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这一行,不是译文,仅仅是把梵文简单地音译过来,配上汉字而已。如果硬是要翻译,可以翻译成“去,去,到彼岸去!”可是,除了字面的意思,这里面还藏着弦外之音。这就是咒,梵语称之为陀罗尼。
大凡信仰都这样——相信有佛的存在才会有佛教,相信有神的存在才会有基督教。我们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于是就祈望有一种能超越我们能力所限的超凡存在以作为精神寄托。感到无助时就向它求助,这就是祈祷。“救救我”、“真灵验”——这都是祈祷。
那么,是在向谁祈祷呢?佛又是什么呢?以前,我一直说,“佛”就是超越我们普通人的某种神圣存在。这事应该怎么讲才能让大家明白呢?为此,我冥思苦想,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有了,就是它!它就是宇宙的生命!佛就是充满于整个宇宙的生命体——大家这样认为就行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生命,对吧?可这生命,是宇宙的大生命赐给我们的——古代印度人,可真能想,竟然想到了这个!对宇宙的生命说话,用什么“你好”、“こんにちは”、“Good morning”这些,是没用的,得用只有宇宙的生命才懂的“宇宙语”才行。于是人们就想到了念咒。“揭谛揭谛……”,这种像蛙叫声的“咒”,大家可以把它看作是我们人向宇宙的生命发出呼唤的宇宙语。
这么一来,我们就明白了,所谓神或者佛——这话对哪个宗教都适用,对基督教、佛教,对伊斯兰教都适用——就是我们心中描绘出的宇宙的生命的意象。对这种意象,我们有人视它为耶稣基督,有人视它为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也好,耶稣基督也好,都仅仅是宇宙的生命展现给我们的一种现象,而不是释迦本人自身,也不是基督本人。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不同于我们的宇宙的生命,我们都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作家中,有很多人去世时举行的葬礼,是没有宗教仪式的。不少日本人觉得,那些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是一种不迷信的有教养的人。我想啊,即便是这样的人,在他们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心里也会问问“我这是到哪儿去呀”之类的。他们此刻想的,不会是“我的身体,全没了,会变成灰”,而是会闪过这样的念头——“我的身体被烧毁了,不过还会留下什么吧,我还有灵魂在吧?”——反正我是这样猜测的,当然啦,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这还得去问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现在,我们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上。这种依附肉身活着的生命,是有限的生命,它必定会死。我会死,你们,无论你们怎么闹怎么扑腾,也会死;在座的人,会死得一个不剩。而且说不定就死在今晚!那么,死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现在拥有的这个生命,死了会怎样?会还原为宇宙的生命。
这么想来,死就没那么可怕了,没那么惨了,对吧?死了,被烧成灰,什么都没了,是不是觉得有点失落?我活着尽了力,趴在桌上写了一篇篇小说,还在天台寺拼命努力,可最后还是两腿一蹬,就这么死了,没了。这确实有点令人失落。不过,在我临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儿死呢——到那时候我会这样想的:“我的生命,马上就要还原回宇宙啦!”宇宙的生命像这样不断地接纳着我们所有人的生命,它会越来越强大的。这种宇宙的生命,难道不就是神,不就是佛吗?
想到这些,我越发觉得冈本鹿子(日本诗人、小说家)这人真了不起。人们把她的文学称为“生命的文学”。在对各种宗教进行钻研之后,她认定,能拯救自己的,最终只有佛教,于是后来成了佛教徒。其后冈本鹿子的小说,无一不是以生命为主题的。当初我读她的小说时,心里老在嘀咕:这人怎么这样?开口闭口就是“命”的。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这人真的厉害,她就是把超越人的那种力量看作是宇宙的生命的,她那时就悟到这一步了。
说了这么多,还是那句话——所谓“咒”,就是我们向宇宙的生命发出的呼喊。
亲鸾这人很干脆,他觉得,对那些没学问的人说这些没用。于是就说,反正你们向佛祈祷就得了,口里念“南无阿弥陀佛”就得了。“阿弥陀佛”是谁?还是宇宙的生命,并不是实实在在的个体。亲鸾说“阿弥陀佛”这几个字时心里想象着的,一定就是支配着、守望着我们死后要去的那个世界的佛。 总之,所谓佛,就是宇宙的生命。至于“南无阿弥陀佛”中的“南无”,我在前面提过了,意思就是“皈依”。连起来的意思就是:“佛啊,我皈依你,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你!”这同时就意味着:“我要将自身投入宇宙的生命”。“南无阿弥陀佛”这几个字,我们每天念着,甚至都以为它是本民族的语言了, 其实它是“咒”,是和“陀罗尼”完全相同的“咒”。净土真宗认为,只要不断地念这句话,即可以从苦难中得到解脱。
深奥难懂的部分,咱们暂且不去说它。反正,只要记住向宇宙的生命呼唤的那句话就够了。净土真宗就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说念了“南无阿弥陀佛”就能去极乐世界,这下懂了吧?因为这句话是宇宙的生命能理解的话。“南无观世音”也是同理。 还有,据说,参拜观音圣像时,口里必须念“嘛呢叭咪”。这是拜观音的“咒”,不是我们的语言。只要像这样念,观音就会知道。再有,对地藏菩萨,念的是“钵末邻陀宁娑婆诃”。这是宇宙生命中的地藏菩萨懂的话。这有点像今天的电话号码,你拨了不同的号码,不同的菩萨就会出现。 对这些,你是信还是不信,就决定了你的信仰的有无。宇宙里有生命,这点大家都感觉到了吧?正因为如此,树才会长,草才会生,花才会开,果才会结。也正因为如此,花才会落,风才会吹,雨才会下,雪才会飘。
我觉得,相信宇宙生命的存在,就是宗教。《心经》最后的部分,就是让我们向宇宙的生命发出自己的呼唤。让我们赞美神、颂扬佛,而且还教我们如何念咒——你们要颂扬佛。怎么颂扬呢?说话时不要用日语,要用宇宙的生命能理解的语言,就这样念:“揭谛揭谛 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 菩提萨婆诃。”
这寂庵附近的青蛙都知道这个,它们老是在叫着“揭谛揭谛”。它们比我们朴实得多,能更真切地听到来自宇宙的声音。每当天要下雨时,它们总是会叫着告诉我们:“呱,呱,下雨啦!”可是我们却听不懂,反而嫌这声音吵得人心烦。
《心经》在最后告诉我们怎么去念咒。可是在此之前的内容,却相当艰涩难懂。人对事物的思考,是有阶段性的。说给硕士生、博士生听的话,不能说给小学生听,他们不会懂的。本该对老人说的,不能说给中学生听,他们会听不进去的。《心经》也是同样的道理。其中的法理,是针对不同认知水平、不同悟性的人说的。那么,我说的这些,依据是什么呢?依据的是天台宗的解释。那儿有一本书,就是《般若心经抄》。
古时,在传授佛教时,凡是遇到重要的地方,都是口授相传的。当我们读佛教书的时候,会发现里面经常出现“如是我闻”这个词,意思就是“我听说”。古代日本传授学问时,用的也一直是这种方法。大家不是听到过“传授”什么什么这种说法吗?知识得靠耳朵记,所以很难掌握。
可是天台宗的僧人却不赞成这么做。他们聪明,也讲究效率。他们认为,口传容易出错。不是有一种“传话游戏”吗?一句话,被人传了十次以后,就大变样了,最后传的那句和最初说的那句完全不相干。天台宗的僧人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就把最初说的写了下来——这才使得《般若心经抄》这本书得以流传于世。
我们不要把佛单纯地看作是一种有沉香味的东西,一种来自外国的洋东西,而应该把神、佛理解为宇宙的大生命。
让我们回头再看看“五蕴”。所谓五蕴,指的是:色、受、想、行、识。这里的“色”,指的不是“色情”的色。看到这个字就联想到云雨之事,只能说明我们自己心灵肮脏。这里的“色”,指的是物质,指的是“变化之物”。就我们人而言,指的就是“肉身、身体”。有了身体才有心嘛!人的身体里是有心的,这个心,就是“识”。而“受、想、行”,指的是物质和心之间的联系方式。
比如说,这儿有一支笔。如果仅仅是“有”,这和“无”没什么差别。为什么这么说?正是因为我们亲眼看见了它,知道了它的存在,它才可能“有”。如果没人认识到它的存在,即使笔的的确确在那儿,也没有什么意义。正是因为既有了某个东西又有了感觉到这个东西的人,所以东西才在那儿。我现在在这儿说话,是因为大家看见了我的脸,听到了我的声音,知道了“哦,濑户内寂听在那儿,在说着什么呢”,这才有了我的存在。
天地混沌之初,有了亚当和夏娃。要是当时只有亚当一个人会怎么样?有他没他是一回事。得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有了夏娃所以才有了亚当,有了亚当所以才有了夏娃。无论在哪个宗教里,大凡开天辟地的故事都有这个巧妙的情节,都会同时出现两个人,而且他们相互认识。
也就是说,只有当既有了“色”,即物,又有了“识”,即感知的时候,才会有物的存在。而“受、想、行”,就是这种感知认识的作用方式。其中的“受”,就拿笔来说吧,就是看见它,感觉到它,就叫它“感受作用”吧!所谓“想”,就是,看见它时心里在想:“哦,是个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也可以把它理解为“想象”。至于“行”,就是意识到自己这样想过,并且再一次去认识。“行”指的就是这种认识作用的形成过程。
就拿我们每天吃饭这件习以为常的事来说吧。我们是不是感到过“这儿有饭呢”“我想吃”?看见了饭,我们就想着“要吃”,看见梅干了,我们就想到“好酸”——大家都经历过这样的条件反射吧?想到了“这东西吃起来味道一定不错”,然后我们就会想“那就吃吧”,于是就开始吃起来。是这样的吧?吃了以后,我们还会想“味道真不错”或者“太难吃了”——我们就是这样去感受“物”的,认识“物”的。这么说,该明白了吧?
这就是“五蕴”。
当观世音菩萨在心中深入修行极深的般若智慧时,他看见或者说认为:我们的五蕴——刚才说过的我们的肉身、我们的感受、我们的心之所想——这些全是空的。于是就觉得,一切苦厄,也就是所有的苦难,无一不是缘于这个“空”。关于这里说的“一切苦”,我们以后再说。
怎么样,大致明白了吧?总之,我们都是由五蕴构成的。有一点要注意,在当初释迦刚开始讲法的原始佛教里,“所谓五蕴,就是世间”——当初是这样解释的。那么意思就是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由五蕴构成的,并且它们全是空的。
这几句的中心内容就是:神也好,佛也好,他们都是宇宙的生命。现在,对这种看法没有抵触感了吧?我们不要把佛单纯地看作是一种有沉香味的东西,一种来自外国的洋东西,而应该把神、佛理解为宇宙的大生命。这种理解,大家能够接受了吧? 我们都是非常小、非常小,小得像一滴水的生命,而且是存在周期非常短的生命。但这个小生命是从宇宙那个大生命里送出来的。只要我们让心纯洁起来,做到心无杂念,心中自然就会涌出让那个宇宙的大生命能懂的语言——这就是咒,是陀罗尼。而且,这个陀罗尼是蕴含着力量的,是很灵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