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不是追寻外在的高峰，而是回归自我

深夜。冷月如钩，瀑似白练，于一青石上，静坐参禅。于静默中与自然无言地对话，达到一种天人合一，物我合一的境界。这是我头脑中勾勒出的禅师悟道的情景。然而我这样的描述仍流于浅薄，真正的得道者未必要身处一个如此静谧、与世隔绝的环境，而只要内心清净无物，没有杂念，没有欲望，没有差别，没有拣择，从而发现存于自己本心中的佛性，就会成就最高的智慧，达到极其超脱和愉悦的境地。

这种超脱和愉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由自己去领悟。

一方面，语言本身即有框架的桎梏，无法充分阐释禅意的精髓。另一方面，在思索与表达的过程中，时间已流过，领悟到的便不再是即刻的心境。正如总印禅师所说：“若论此事，眨上眉毛，早已蹉过也。”由此，我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我们能够清楚地描述自己现在的情况吗？”

这个问题看起来有些荒唐，我们怎么会描述不出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呢？然而事实上我们所能描述的情况绝不是“现在”的情况，因为描述的时候，所描述的“现在”已成为过去。比如你问我：“你在想什么？”我答：“我在想到底什么是禅。”但是，我答的时候已经不是我“想”的时候了，所以确切答案应是“我刚才在想……”因此禅宗认为“要活在眼前的一瞬”，不必思索，不必用语言形容，直接感受每一个真实的现在。

禅宗还主张“无心是禅”，“平常心就是道。”长沙景岑禅师对平常心的描述是“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这的确是平平淡淡，自然而然，把复杂的人生简单化了。最初读到禅师这句话时，我想：“如果没有思考，完全顺其本能，人不是和动物一样了吗？如果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对什么都无所牵挂即为得道，那么白痴、智障不都是得道者了吗？”

静下心来想想，我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而且它本身就背离了禅的宗旨。佛曰“众生平等”，禅师云：“狗子亦有佛性。”我们原不应该把人看成高于一切的主宰者。而人与人之间更是平等的，无论聪明愚钝，不应有高下之分。何况“聪明是一己的聪明，伶俐也是世事的伶俐”，这样的聪明人反而难以放下杂念，难以融合于天地自然。智障亦可成佛，虽然有许多别人会做的事他不会做，但参禅的最高目标不是追寻一个外在的难以企及的高峰，而是回归自我，回归本性，达到自己的最高的境界。

禅的境界本是无言、无思的境界，我在这里写了这么多，显然又违背了其意旨，难以触及它的真谛了，赶快就此打住吧。